中铁二十局重庆的夏天是被阳光吻醒的。
清晨,启明星还悬在枇杷山的檐角,第一缕金芒已
迫不及待地想撞碎在嘉陵江面。江风裹着湿润的水汽扑来,打湿了朝天门码头的青石阶,连呼吸都染了层蜜色。
待到日头爬上通远门城墙,整座城便成了巨大的蒸笼,柏油路在烈日下泛着油光,踩上去像踩着化了一半的太妃糖。
空气里浮动着混合了花椒、辣椒与黄桷树香的暖雾,连风都带着体温,拂过脸颊时,像极了外婆纳凉时轻拍我后背的那双手,带着老棉布衫的柔软温度。
盘虬卧隐的黄桷树(梁玲玲 摄)童年的夏天是长在黄桷树上的。
老巷子的天空总被浓绿的枝桠切割成流动的碎金,蝉鸣不是普通的聒噪,是被阳光晒化的蜜,黏黏稠稠地漫过青石板路,在瓦当与墙根的缝隙里发酵。
我和小伙伴们蹲在巷口杂货店前,鼻尖抵着结霜的玻璃柜,看老板娘用竹夹夹起冰袋
——那冰袋是绿莹莹的,裹着白霜,像块会呼吸的翡翠。
五毛钱换来的冰袋攥在手里,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,咬开时
“咔嚓”一声,冰渣溅在青砖墙根,引出一串蚂蚁的探戈。
那时候,空调是百货大楼的展览品,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摆着搪瓷缸,井水镇着的西瓜浸在蓝布罩子里,切开时
“咔嚓”响得像放鞭炮,红瓤里蹦出的黑籽落进青石板的凹痕,成了夏天最生动的标点。
最魂牵梦萦的,是傍晚的江滩。
夕阳把江水染成流动的祖母绿,我们光脚踩过被晒了一天的鹅卵石,烫得人蹦跳着直吸气,却又舍不得退开
——那热度里裹着太阳的余温,像母亲捂热的小棉被。
卖凉虾的老头推着木车过来,车轱辘碾过石板路,
“吱呀吱呀”唱着老调,木盆里的红糖水飘着焦香,混着江风钻进鼻腔。
夜色漫上来时,纳凉的人家搬出竹椅排成长龙,摇扇声、碰杯声、孩子的笑闹声织成一张网,把星空都兜在了里面。
我常常枕着母亲的膝盖数星星,听着她讲
“月亮走我也走”的故事,直到露水沾湿了竹席的边缘。
如今的夏天是被玻璃幕墙折射的
光亮。清晨挤在六 号线轻轨里,人潮裹着体温涌来,像装在透明罐头里的沙丁鱼,汗味混着早餐的油辣子香,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成独特的山城味道。
写字楼的空调永远不会超过26 度,键盘敲出的字符都带着静电的噼啪响。午休时趴在工位上,窗外的蝉鸣隔着双层中空玻璃传来,像被按了慢放键的老唱片,模糊得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回响。
我望着玻璃幕墙里自己的影子,忽然想起童年的自己
——那时候的夏天,连影子都是清凉的,会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、会跳舞的水痕。
但山城的夏天从不是刻板的标本。
下班后办公楼,热浪依然像老朋友般扑来,带着熟悉的麻辣鲜香
——解放碑的霓虹在湿热的空气里晕成一片暖红,火锅店的玻璃橱窗蒙着白雾,红汤翻滚着,辣椒与花椒在沸锅里跳舞,把白日的疲惫都熬成了酣畅淋漓的痛快。
年轻的白领举着冰镇酸梅汤穿过人群,玻璃杯外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,在滚烫的地面上洇出转瞬即逝的花,像极了童年冰袋融化时在青砖墙根留下的痕迹。
偶尔路过十八梯老巷,还能看见黄桷树下摆着竹椅的老人。他们摇着褪色的蒲扇,扇骨磨得发亮,像被岁月吻过的老玉。
卖凉虾的三轮车换成了电动的,车身上印着
“非遗老字号”的红字,但木盆里的红糖水依旧熬得浓稠,甜香裹着江风,还是记忆里的味道。
我买一碗站在巷口喝,看夕阳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恍惚间,那个举着半块西瓜跑过青石板路的小女孩又回来了
——她的花裙子沾着草屑,嘴角沾着西瓜汁,笑声撞在黄桷树的枝桠上,惊起一串麻雀。
重庆的夏天从来不是温柔的季节。
它像火锅里的红油,滚烫、浓烈,带着点莽撞的生命力;又像嘉陵江的水,裹挟着泥沙,奔涌着,呐喊着,却始终奔流向同一个方向。
那些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记忆
——儿时冰袋的凉,老巷蝉鸣的噪,火锅蒸腾的雾,纳凉竹席的温——都在岁月的陶坛里酿着,发酵着,最终成了独特的山城味道。
晚风终究还是吹不散白日的燥热,江面上
不知不觉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。
洪崖洞的吊脚楼像被撒了把金粉,千厮门大桥的霓虹在水面摇晃,连空气里都浮动着火锅的香气与桂花的甜。
这座被称为“火炉”的城市,此刻正舒展着它炽热的胸怀,把所有的故事都酿成了晚风里的酒
——初尝时或许灼人,细品却满是回甘。
这,就是重庆的夏天啊。
它不仅是季节的轮回,更是一座城的年轮,是每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,藏在记忆深处的、永不褪色的琥珀……
来源:房地产公司徐珍珍丨编辑:钱磊丨审核:徐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