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交长沙建设职工文苑荒芜与新生 外婆的小院如今空落落的,荒芜像无声的潮水,日夜不息地浸透每一寸土地。当年整饬的小菜园,那蓬勃的生机仿佛还在昨日——我的童年记忆有一半就浸润在这方小天地里,嚼着外婆种的、带着阳光甜味的西红柿、黄瓜......肆意躺在外婆那张吱呀作响的凉床上,无忧无虑,被无边无际的慈爱紧紧包裹。
时光的步履碾过,竟这样快,这样不容分说地改换了小院容颜。野草早已争先恐后地窜满了垄沟,在砖缝墙根里生得密实又放肆,连蟋蟀都搬了家。门墙边那棵曾挂满甜枣的老树,如今枝叶凋零,枝干虬曲,沉默地指向天空,似乎已耗尽了最后的气力。外婆的竹椅也空在那里,蒙着厚厚的尘灰,静默得如同一个被遗忘在岁月长卷末端的标点。
我抱着孩子走近,脚步不由得放轻。眼前蒙尘的竹椅瞬间活络起来——外婆就坐在那儿,微微佝偻着背,布满老茧的双手灵巧地剥着豆子,择着青菜,阳光的金粉温柔地洒满她花白的鬓角和肩头。那双劳作的手,仿佛永不知疲倦。低头看看怀里这小小婴孩,红润的脸蛋,安详的睡颜,不正是当年外婆怀中那个懵懂的我吗?生命的年轮悄然转动,一个圆接着一个圆,环环相扣,周流不息。目光刚从怀中这崭新的“圆”上抬起,便又重重跌回那蒙尘的旧椅——仿佛只一错眼,岁月便已偷换了人间主角。
“是孙女来了……”一声细弱游丝的呢喃传来,却含着熟悉的、熨帖的暖意。外婆倚在门框边,向着孩子缓缓伸出手。那手背上青筋蜿蜒凸起,枯瘦如冬日虬枝。奇妙的是,襁褓中的婴儿竟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无意识地伸出粉嫩柔软的小手,轻轻地、稳稳地握住了外婆的一根手指。枯瘦与鲜嫩,沧桑与纯净,在那一刹那无声相触。 衰老与新生的指尖相碰,仿佛接通了血脉深处无形的河流,隔代的温热与生命力在此刻悄然交汇、传递。这触碰何其轻,又何其重,像匆忙岁月里一次庄严而温柔的接力。
“外婆,外婆……” 我俯身轻唤,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凝固的时光。 依着她坐下,双手急切地、近乎贪婪地攥紧了那双枯瘦却依然温热的掌心,那熟悉的粗糙感刺痛了我的指尖,也熨帖了心底的空洞。
院中斜阳的金粉静静流淌,无声地覆盖了蒙尘的竹椅、覆没了荒芜的田垄,也将我们祖孙四代依偎的身影,外婆、妈妈、我、我怀中的婴儿,还有地上拉长的、融为一体的影子温柔地拓印在斑驳的地上。时光那汹涌的潮水仿佛在这一刻悄然凝滞、退去,只留下这被夕照熔铸成巨大琥珀色的圆环,一个清晰无比的生命之环。 它在这一方寂静里悄然咬合,环环相扣,沉默地、永恒地传递着那份源自血脉深处,古老而崭新的温热。
来源 | 株洲片区项目 朱小杨编辑 | 党群工作部 姚诗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