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交长沙建设职工文苑柯基的旷野与屋檐 晨光熹微,当工地还未完全苏醒,食堂的灯光已经率先点亮黎明,袅袅炊烟如轻纱般升起,后勤人员开启了静默而又忙碌的一天。
时光总给旧忆镀上暖光,哪怕当年的颠沛像根刺,扎在狗生里。我是一只小柯基,一场突如其来的车流,把第一任主人的味道从鼻尖彻底卷走了。我在街角嗅过千百次她的气息,我沿着熟悉的巷口跑了三个秋,嗅过无数片梧桐叶,沿着熟悉的路灯跑断过腿,可回家的路像被雨水冲散的脚印,连残影都抓不住。那时候才懂,世间的相聚是猝不及防的馈赠,离散却是无声无息的掠夺……就像人类说的,有些告别,连 “再见” 都来不及嚼碎咽下。
后来便在流浪里学会了生存。天是蓝被子,地是软褥子,饿极了和另一只流浪狗“阿汪”抢过垃圾桶里的骨头,也跟一只叫“阿喵”的野猫较过劲。它大概瞧我腿短,弓着背就扑过来,我没等它站稳,纵身把它按在泥里。阿喵“喵呜”求饶时,我忽然盯着自己沾泥的爪子发愣——从前被主人捧在手心时,我连拖鞋都舍不得咬,如今竟能把野猫按在地上。人类说“弱肉强食”,原来流浪的日子会把软毛磨出硬刺,连眼神都得带着点锋芒。
遇见小贾是在一个暴雨天。乌云压得像要塌下来,闪电劈开天空时,雨珠像碎玻璃砸在背上。我踩着小短腿在水里淌,汽车驶过溅起的泥花糊了满脸,路过的人笑着指我:“这小短腿跑得倒急。”正缩在广告牌后发抖时,听见有人笑着对我说:“你好呀小柯基,怎么淋成落汤鸡了?”抬头看见个戴安全帽的男人,他没绕开我,反而停了停,安全帽下的眼睛弯成月牙——那是我流浪以来,第一次在人类眼里看见“不嫌弃”。
我悄悄跟在他身后,看他走进红顶白墙的院子。这里的人都戴着安全帽,图纸在桌上摊成山河,有人对着对讲机喊“安全支护要加紧”,有人蹲在路边啃馒头时还盯着施工表。后来才知道,他们是架桥修路的人,要把陡峭的崖壁凿成通途,把湍急的河谷架成桥梁。而那个对我笑的男人,大家都叫他“小贾”。 我在他宿舍门口蜷了三夜。第三晚他加班回来,借着路灯看见我打结的毛,忽然把我抱进卫生间。热水冲掉泥垢时,镜子里晃出个圆滚滚的影子——原来我还能这么干净。他指尖蹭过我耳朵时,我忽然想起从前主人给我梳毛的温度,喉咙里忍不住发出“呜呜”的哽咽。
项目部的日子像泡在温水里。小贾的板房里总飘着鸡胸肉的香,工友们路过时会蹲下来揉我脑袋,说“这小短腿是咱们工地的吉祥物”。我总趴在他办公桌下等他画图纸,看台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棵沉默的树,也总在他加班到深夜时,悄悄把脑袋搁在他鞋上——他会停下笔,摸出火腿肠掰成小块,指尖沾着图纸上的墨痕。
日子慢得像熬粥,可粥里有火腿的咸香,有小贾打盹时的轻鼾,有工友们说“通车了就能回家”的期待。我看着工地从一片荒坡长出桥墩,看着灯光从黑暗里一点点透出来,就像看着日子慢慢长出形状。
直到那天遇见小黄。几只野狗闯进院子时,我梗着脖子要护地盘,却被按在地上啃耳朵。是小黄冲过来的,它跑过的时候,草叶上的露珠都跟着晃。它把野狗赶跑后,蹲在我面前甩尾巴,眼睛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星子——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安稳日子过久了,心里总会长出点野芽,想跟着风跑向旷野。
小贾把我抱回去时,我还在回头望。他给我涂药膏时,指尖的温度很轻,可我总想起小黄跑过草地时,四蹄踏碎阳光的样子。后来他开车带我去兜风,风从车窗灌进来,我忽然看见幻象:我和小黄在旷野上跑,风掀起我们的毛,像两团滚动的云。
离别那天,又是一个暴雨如注的日子。我看见他把我掉在他枕头上的一撮毛,小心放进了钱包。小黄又来院子外等我了,尾巴摇得像朵绽开的花。 我跟着它冲出院子时,没敢回头。
小贾,我知道等这里结束,你也会奔赴下一个工地了——你们修通了山海的路,却总在赶往下一段征途。
这两年我学会了等,可现在才懂,有些等待是屋檐下的暖,有些奔跑是旷野里的风。你给我的安稳,是这世上最软的窝,可小黄的尾巴尖,是我没走完的远方。
就像《忠犬八公》里说的:“命运早把相遇写进信里,我们只需顺着风走。”我会记得你摸我脑袋时的掌心温度,记得板房里台灯下的影子,也会记得此刻风里的青草香。
如果有来生,我想变成人。在某个刚通车的路口遇见你,张开手掌跟你握握手——这次换我说:“你好,小贾。”
来源 | 临空片区项目 吴相雅编辑 | 党群工作部 姚诗佳